1
我是死了吗？眼前无尽的黑暗，周边却是很熟悉温暖的感觉。
“令令，起来吃早饭了”耳边响起肖燃低沉磁性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我用尽全力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我们的家。
而熟悉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我起身来到客厅，是肖燃，活的肖燃。
不是那天晚上被撞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他温暖的朝我笑着，我跑过去奋力抱住他。
“你还活着，我爱你，我好爱你”我不停的喃喃自语。
肖燃却推开我，迅速收拾自己吃过的早餐碗筷。
“睡傻了，我当然活着！又做梦了？我先走了，今儿有个早会，你自己坐地铁，我就不送你了。”
说着肖燃拿起外套跟车钥匙出门了，留下浑浑噩噩的我站在原地。
忽然一阵手机震动的嗡嗡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才看到一个黑色手提袋在餐桌的一角，我正准备过去拿。
门砰一下被撞开，是肖燃，神情慌张，甚至鬓角还有细细的汗珠。
他进门直奔餐桌，拿起那个手提袋的瞬间，明显松了口气。
转身看我神情错愕的看着他，便连忙解释：“这是今天早会用的资料，还有公司领导的电话。”
可是他甚至都没打开那个文件夹，怎么会知道是领导的电话。
2
我刚想开口问，肖燃就转身匆忙离开了，甚至连门都没来得及关，我过去关门的时候，电梯刚要关闭。
透过缝隙，我看到肖燃仍是神色紧张，但手里拿着的是一部浅蓝色的手机，可是他的手机明明是黑色的。
我正准备拨通肖燃的电话问一问，但是一想到他路上要开车，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那具冰冷的尸体又映入我的脑海。
也许是看错了，我放下手上的手机，按了一下太阳穴，今天早上一连串诡异的事情令我身心疲惫，回到餐桌上也无心再吃早餐。
我准备请一天假去父母家看看。
无论是梦还是现实，溺亡的那个瞬间我很想我的爸妈，因为肖燃的关系，我已经三年没有踏进那个养了我二十六年的家。
爸妈对肖燃的不认可，让我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家，守在肖燃的身边，护着我们的爱情。
可是我知道妈妈心疼我，会在公司前台留下我最爱喝的排骨山药汤，会在我下班路上远远的看我一眼。
我也会在节假日或者周末远远地看一眼正在晨练或者正在散步的爸妈。
而肖燃在陪我去了两三次之后，就厌烦了这种偷看的方式。
于是便每到周末就带我去他妈妈家，跟他一起陪伴他妈妈，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不怎么去了。
肖燃爸爸很早就去世了，他的妈妈独自把他拉扯大，很辛苦，所以肖燃总是跟我说要对他妈妈好，才对得起他妈妈的养育之恩。
3
“叮叮”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我拿过手机接听，电话那头焦灼的声音传来：“令令，你怎么还没有来公司，城郊有个厂房发生火灾了，估计会有人员伤亡，我们要赶快赶过去。”
是顾远乔，我的同事兼发小。
等等，厂房！火灾！可能会有人员伤亡！
12月1日城郊一厂房发生火灾，3人死亡，2人失联，2人轻微伤送医院救治。
我跟顾远乔整整在那呆了一天一夜，公司发出的那篇稿子是我写的。可是这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我的心脏狠狠颤动了一下，手机日历上明晃晃的12月1日让我瞬间手脚冰凉。
“喂，说话，周令令，你怎么回事，关键时刻掉链子”顾远乔声音中明显带着苛责。
“哦，好，我马上过去。”我颤抖着回答。
许是注意到我的异样，电话那边语气放慢下来，变的紧张关心。
“令令，怎么回事，生病了吗，要不要我叫别人去，你在家好好休息。”
“不，我去，你现在去城郊厂房，我们在那边集合。”
我放下电话抓起外套就连忙下楼打车，往郊区厂房那边赶去。
4
路上我仔细复盘了一下现在的处境，12月16日晚上肖燃出车祸，而我在料理完他后事后的12月30日跳湖。
我以为自己死了，被水吞没的那个瞬间，父母、肖燃、朋友、同事。还有，栗子蛋糕！
但现在城郊厂房的火灾提醒着我，今天是12月1日，到底怎么回事？我脑子一团浆糊，从今天早上醒来我就一直处在一个浑噩的状态。
熟悉的婚房，活着的肖燃，难道老天给了我一个重新活着的机会，还是这一切都是寒水地狱前的美梦。
“姑娘，到城郊厂房了。”
前座司机的声音惊醒了我，我回过神，扫码付款，抬腿下车，顺手关上车门。
“小姑娘，用心看这个世界，而不是靠眼睛。”
忽然司机透过窗子留下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刚想问一下什么意思，车子便消失在浓雾中。
消防车的警鸣声，浓烟，嘈杂的人群，向我袭来，我顾不得那个奇怪的司机，开始找顾远乔，与他汇合。
“令令。”顾远乔从人群中向我跑来。
“你没事吧，今儿早怎么回事，还好吗？”
他眉宇间满是担心，忽然早上电梯里神情紧张的肖燃重叠了，对啊！这是关心则乱的紧张。
看我神情恍惚，顾远乔拿过我的包，让我还是回车上休息，我拒绝了。用力笑笑表示自己没事，便跟他一起投入到工作中。
5
晚上七点时，我看到肖燃的一条微信：“今天会晚点回去，有应酬！”
我找了个空地，把电话拨过去。
“不是说了在应酬吗？为什么还打电话过来？”肖燃的声音中满是不耐烦。
“我是想说，城郊这边一个厂房发生火灾，我跟同事在现场”我话还没说完，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肖燃，清清晕过去了，你快来看看。”
“好，我这就过去。”肖燃顺口答应着。
最后叮嘱我注意安全，便挂掉了电话。
清清？难道是戚清清，肖燃那个跟他一起从小镇走出来的青梅竹马。
我之前倒是在肖燃妈妈家见过她几次。
据肖燃妈妈说，戚清清父母在她大学毕业时不幸离世，因为两家是世交，在她独自抚养肖燃的时候，戚清清一家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于情于理都得帮帮这个可怜的女孩。
因为给肖燃妈妈租的是两室一厅，戚清清经常会过去住，但如果老太太不在意，我便不会过多干涉。
可是肖燃说在应酬，为什么戚清清也在？忽然那部淡蓝色手机鬼使神差的映入我的脑海。
“令令，有情况，到处在找你，你怎么在这？”
身后顾远乔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远乔，你相信时光倒流吗？”
“相信，我相信这个世界会给一小部分人奇迹。”
我看了眼身后的顾远乔，想起那个浓雾中的司机，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了。
6
在同事的催促声中，我们重新回到工作状态，熬了一晚上之后，终于可以回家短暂休息一下。
我跟同事告别，打车回家。
到家之后，我小心翼翼的推开家门，床上那个熟睡的男人是我爱了八年的人。
八年来，我为了他跟父母决裂，为了我们这个小家，付出了全部的心血，甚至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的为他死过一次。
可是那个栗子蛋糕，那部淡蓝色手机，昨晚的戚清清，以及被之前的我忽略掉的敷衍，像根小刺一样扎进我的心里，扎进我以为坚不可摧的感情里。
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肖燃睁开了双眼。
“回来了，吓我一跳，熬了一夜，快睡会吧。”说完翻身又睡了过去。
“昨天晚上你去应酬，戚清清也在吗？”
听到戚清清的名字，肖燃身体一顿，但还是无所谓的说。
“戚清清是浦和公司老总的秘书，这次大单多亏了她。”
答非所问的说完，肖燃便沉沉睡去。
我躺在他旁边，开始觉得这个男人有一点陌生。
我看到桌子上顾远乔送我的星星许愿瓶，忽然想到我在经历第一次火灾那天出门前，在瓶子里放进去一张我随身携带的祈愿符，为厂房员工求平安。
但是这次回来没来得及放，我起身查看，那个星星许愿瓶里没有。
祈愿符还好好的放在抽屉里，我真的回到了自杀前，这个世界果然给了一小部分人奇迹！
7
等我醒来的时候，肖燃已经离开了，我迅速收拾完准备去公司，结果老大打电话让我休整一下，可以次日上班。
于是我准备去看爸妈，走到那个熟悉的小区，街坊之间开始熟络的寒暄，当年为了肖燃跟家里决裂这件事，在这个小区怕是已经传遍了。爸爸妈妈教书育人一辈子，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女儿伤透了心。
我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看到妈妈的那一瞬间，我才发现，之前只是远远的看着，没有看到妈妈真的老了，眼角的皱纹，头上的白发，甚至身形也不再挺拔。
我看到妈妈湿润的眼眶，颤抖的嘴唇，久久没有开口。
“谁啊？” 爸爸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妈妈连忙把我迎进来，紧紧拉着我的手，爸爸看到我，没有说话，背着手离开了，我看着爸妈鬓角的白发，泪如雨下，怎么三年来，都没有主动踏进家门呢？
我跟妈妈说话的时候，看她不停的抹眼泪，言语间满是关心，并没有主动问及肖燃，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过。
一通电话把我拉回有肖燃的世界，电话里肖燃妈妈不知所措的声音传来。
说是打不通肖燃的电话，戚清清摔了一脚，流了好多血，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听完只能跟妈妈告别，让她跟爸爸保重身体，过几天再来看他们。
8
在赶去的路上，我叫了救护车，给肖燃妈妈打了个电话，问了问情况，虽然事先了解过，但还是被推开门的一幕惊呆了。
戚清清瘫坐在地上，血顺着她的小腿蜿蜒到地板上，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她怀孕了！
正在我震惊间医护人员已经赶到，我便跟着肖燃妈妈一起去了医院。
路上看着肖燃妈妈紧张到六神无主的样子，我轻声安慰。
“你不能生，你怎么会理解我们做母亲的心情。”
听到肖燃妈妈这样说，我顿时愣住了。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言辞不当，歉意的看了我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
是啊，我不能生，我跟肖燃之前做过一次全面体检，我的身体确实有点问题。
我没再说话，很快到了医院，戚清清被推进急诊室。
过了没多久，肖燃急匆匆的赶来，看到我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是迅速调整，问里面情况怎么样。
听到戚清清摔倒流血，神情满是担心，跟昨天电梯里的神情一模一样。我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黑色的。
也许是看到我神色疲惫，肖燃让我回去休息，他跟妈妈在这守着戚清清。
我点了点头，也不再硬撑，路过医院的餐厅，我看到热气腾腾的粥。就打包了两份给他们带去，也不知道要守多久，得吃点东西垫垫。
我走到手术室门口，没有看到他们母子，转身经过楼梯间，仿佛听到肖燃的声音，就过去看了看。
9
“妈，你怎么能叫令令过来呢？”
“清清摔倒，妈妈联系不到你，我不知道还能联系谁，就叫了令令。”
“令令这两天奇怪的很，我都怀疑她已经知道了清清的事，这种紧要关头，你还把她叫来。”
“她不能生，还不叫别人生了，最重要的是我的孙子不要有任何问题。”
“妈，你别说了，清清现在还在手术室，大人要紧。”
“是，大人要紧，要是保不住，还能再生一个，反正清清身体好得很。”
我听到这对母子的对话，心痛到无法呼吸，差点站立不住。
我扶着墙，把手里的粥丢进垃圾桶，强撑着转身离开。
我跟肖燃的八年像走马灯一样闪现在我眼前，他送我的向日葵，在校庆上为我弹唱《我爱的人》，我们一起去看海，毕业后我们一起找工作，开始在这个城市落脚，他在我们的新家为我做的第一顿饭。
还有开心的肖燃，难过的肖燃，意气风发的肖燃，一幕幕在我眼前闪现。
这个我爱了八年的男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跟另一个女人有了孩子。而我竟然还会因为他的死，选择随他而去。
我在期待婚姻，他已经跟别人组建了家庭。
八年了，我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小，小到只能容纳他一个人，而肖燃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大，大到没有一个角落可以容纳我。
10
“师傅，调头，去湖边。”
前排的师傅看我哭到红肿的眼睛，一直劝我想开点，到了地方，在我再三保证不会跳湖的情况下，才开车离开。
我怎么会跳湖呢？肖燃跟戚清清，我怎么会放过你们。
我从旁边台阶绕到湖边，刚把手放进水里，一个人影冲过来抱起我。
“周令令，又要跳湖吗？为了肖燃你值得不值得。”
“远乔，你在说什么，我没打算跳湖，放我下来。”
气急败坏的顾远乔在一个空旷的地方才把我放下，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我没有要跳湖，我只是摸一下湖水，你怎么在这？”
“路过。”顾远乔故作高冷。
“你刚刚说我又要跳湖，你知道些什么。”我忽然想起他抱我时候说的话。
“你大学的时候，肖燃要跟你分手，你不也是要死要活要跳湖，这个肖燃有什么好，你跟家里人断绝关系也要跟他走。”顾远乔的声音带着愤怒。
“肖燃没什么好的，他不值得，但是顾远乔，怎么办啊？我已经没有第二个八年了。”我深深叹了口气，只留下他愣愣的站在原地，转身离开了。
11
我还是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家，让我意外的是，肖燃竟然也在，他坐在客厅，一脸审视的问我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再过两周是我的生日，你记得吧？”我冷不丁开口。
见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先是一愣，神情又开始慌张起来，但还是强装镇定的回答。
“我当然记得，怎么了，忽然提到生日。”
“没什么，戚清清还好吗？”我故作轻松的问道。
“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大人孩子都平安。”
“那就好，她肚子里是谁的孩子？”我玩味的抬头望着肖燃。
“不知道，没听她提起过，未婚先孕没有什么好问的。”肖燃竟然已经装不下去，开始慌张了起来。
“肖燃，其实我不爱吃栗子蛋糕。”
说完我没有看身后的肖燃是什么表情，转身回卧室锁上门。
12
我听到门口肖燃离开的脚步声，松了口气。
肖燃跟戚清清，我一定要惩治这对道貌岸然的狗男女。
次日我醒来的时候，肖燃已经离开了，桌子上给我准备了早饭。
原本的我应该会沉迷于他的温柔体贴，但现在只觉得惺惺作态令人恶心。
到公司之后我开始托朋友着手查那个戚清清，以前只觉得她心思单纯，年纪轻轻没有父母庇佑可怜，没想到也是这么不简单。
我还没来得及去会会戚清清，她就主动找上门来。
给我发微信感谢我送她去医院，并且附上一张肖燃在病房忙碌的背影，说是感谢我这么贴心，让她的肖燃哥一早请假去陪她。
原来这么早离开不是去公司，好啊，那就去会会这个戚清清，我打定主意，请了假去医院。
路上顺手买了一盆欧石楠跟绿茶饼，毕竟是看望病人。
到了之后，我站在病房外面，透过玻璃，看着肖燃一口一口在喂戚清清喝汤。
戚清清看到了我，故意歪到在肖燃怀里。
正是时候，我拢了拢头发，直接推门进去。
“肖燃，怎么来看清清，也不叫我一起。”
“令令，你怎么来了，怎么没去上班？”肖燃连忙起身，把汤碗放在桌子上。
我把手中的花递给肖燃，然后把糕点放在桌子上。
13
“清清住院，当然要来看看，花是用来赏心悦目的，至于绿茶饼，我问过医生了，孕妇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