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霍格沃茨。
西弗勒斯·斯内普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世界终结了，恐怖的沉寂昏暗正攫取着四周的空气。
余光中，他看到莉莉的儿子和他形影不离的两个同学爬进屋子。
“拿……去……拿……去……”
斯内普的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咯啦咯啦的可怕声音。
他压榨最后一丝魔力，让过往记忆凝结，从嘴里、耳朵里和眼睛里涌出来。
冷。
从未如此的寒冷。
仿佛浸泡在凛冬的黑湖中一样。
冰冷的蛇毒扩散开，喷涌而出血液正飞快带走他仅剩的温度。
或许战斗还不会停止，但斯内普知道，属于他的故事到此为止了。
霍格沃茨校长、黑魔法防御术教授、魔药课教授、斯莱特林院长、凤凰社成员、食死徒……
这些曾徘徊于他过往时光的称呼，将与他悄悄写下的“混血王子”一同消散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之中。
斯内普抓住哈利长袍的前襟，把他拉向自己。
“看……着……我……”他轻声说。
黑眼眸盯着绿眼眸。
一秒钟后。
世界悄然崩塌，他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过了很长时间……
又或者根本没有时间……
一丝光亮落在他眼皮上，斯内普试着睁了睁眼睛。
明亮的薄雾笼罩在他的周围，云雾般的蒸汽还没有形成景物。
“校长！他们在迪安森林里扎营，那个泥巴种——”
“不许说那个词！”
“——那个姓格兰杰的女孩打开包时说了地名，我听见了！”
“谁？！”
斯内普猛地转过身，他看到“自己”正站在校长办公室同菲尼亚斯的肖像对话。
明亮云雾中的光影被他搅动，转眼间变成了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模样。
“别大惊失色，西弗勒斯。你目睹了多少男男女女的死？”
“最近，只有那些我无力拯救的人。”他听到“自己”说，站了起来，“你利用了我。”
“不——”
斯内普心中腾起一股强烈的烦躁。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形成，云雾就立刻被打散。
“杀了我，西弗勒斯。”
“我要你起誓，你会尽全部的力量保护霍格沃茨的学生，行吗？”
“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我们的分院太过草率……”
“注意奇洛，好吗？”
“这是悔恨吗，西弗勒斯？”
“那你给我什么作为回报呢，西弗勒斯？”
仿佛在恢复咒作用下逆飞的砖石，无数过去光影倒退着在他眼前掠过。
他看到莉莉在格兰芬多休息室门口转身前的那道轻蔑眼神。
他看到自己在O.W.L.考试后，在山毛榉树旁，恼羞成怒地朝莉莉喊出了那个不可原谅的词：泥巴种。
他看到自己与莉莉在城堡的院子里吵架……
他看到分院帽朝着自己头上罩过来……
四周的光影还在不断扭曲、重塑，霍格沃茨城堡的虚影若影若现。
西弗勒斯·斯内普非常清楚后边会是什么……
那个凌乱的客厅，肮脏的蜘蛛尾巷……
还有他让人厌恶的麻瓜父亲……
以及……莉莉和妈妈。
假如每名巫师在走向死亡前都要经历这一切，那到此也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霍格沃茨城堡的虚影忽然开始飞速消散。
萦绕在城堡周边的人影一个接一个暗淡下去。
没有任何理由，斯内普“知道”脚下那“地面”一样的存在正在崩塌，下坠又要开始了。
“等等！还没有结束——！”
斯内普暴怒地挥舞着双手。
在这个念头出现时，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臂——纤细瘦弱得不成样子。
不远处。
霍格沃茨城堡不断远去的虚影中。
相较其他光影，一个小身影格外明亮，仿佛几十上百个身影重叠在一起一样。
再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就好……
斯内普竭尽全力，宛若溺水的人一样朝前方抓去。
——抓住了！
啵。
鸡蛋破壳一样的声音。
“地面”空了，他不可控制地往下坠落。
…………
1971年。
科克沃斯镇，蜘蛛尾巷。
“嘶——”
斯内普在一阵剧痛中醒过来。
疼痛宛若浪潮从身体的各个地方不断涌出来。
似乎没那么冷了——等等，没那么——“那”指的是什么？
斯内普睁开双眼，一边本能运转着大脑封闭术，一边下意识摸向脖颈。
浑身的疼痛依然持续着，可是……
没有蛇毒，脖颈上光溜溜的，没有任何伤口。
周围的景物逐渐从模糊开始变得清晰，一个昏暗、狭窄的房间。
以及……
斯内普的目光越过那只横在半空中、属于孩童的右手，落在脏兮兮的窗户上。
爬满污渍、划痕、灰尘的玻璃反光中，一个瘦小的黑头发男孩正看着他。
“见鬼的梅林，这是怎么回事——”
斯内普举起右手，小心翼翼地翻转、晃动、握拳。
假如这是死后的世界，未免太奇怪了——他从没听说这种情况。
西弗勒斯·斯内普站起身，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目光朝着窗外延展。
鹅卵石小巷隐匿在参差昏暗的路灯中。
那破败、阴森的废砖房，一扇扇用木板钉着的窗户，还有……
斯内普轻吐了一口气，嗅着被晚风吹来的污水河的臭味，视线落在遥远的夜幕处。
浑浊沉闷的云层下，高高的磨坊烟囱直耸向天空，就像一根高高举起表示警告的巨大手指。
在斯内普迄今为止的记忆中，符合这些元素的地方只有一个：
科克沃斯镇郊外，废弃磨坊区深处的蜘蛛尾巷——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可是……
斯内普努力回忆着，不久前，伏地魔操纵着那条大蛇在他身上留下了致命伤。
莉莉的孩子与他的伙伴收下了他的记忆丝，按照邓布利多的剧本去迎接最后的决战。
此后，就坠入了奇怪的地方，闪回一样的云雾光影……
再后来，嗯，再后来……
“嗯唔……”
没等他理清思绪，背后传来一声梦呓般的呢喃。
西弗勒斯·斯内普警觉地转过身，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个人。
或者，更准确地说，在他那张吱嘎作响的板床上有个人。
“谁在那——”
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床上的“不速之客”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儿。
乱蓬蓬、浓密的棕色波浪长发下，是一张稚嫩的脸庞。
女孩蜷缩着，一手抓着魔杖，一手挎着一个撑得快要爆出来的书包。
章节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