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我勃然大怒，要去撕慧兰的嘴，"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贱人，上赶着给别人当姨太太。我告诉你，谢崇远是我的，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
"够了！"
谢崇远呵斥一声，攥住我的手腕，沉声道，"雅琴，别闹了。"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歇斯底里地哭道："你说我闹，你凭什么说我闹？我为了见你，每次都要从那么高的墙上跳下来，你看看我的伤，我的膝盖都摔伤了，你却还要护着这个贱人。"
谢崇远松开我，疲惫地道："我没有护着他，雅琴，我母亲快不行了，她只是想临终前亲眼看着我娶亲，那我问你，你可以现在就嫁给我吗？"
"我……"
我张张嘴，说不出话。
谢崇远苦笑一声："雅琴，我不能当不孝子，但我保证跟慧兰是假的，等你家里人同意，我还是会娶你。"
那天后，我和谢崇远不欢而散。
我看着他和慧兰一起离开的身影，头一次陷入迷茫。
我的满心欢喜，我的满腹期待，在他面前，到底算什么呢？
24.
我从后院的墙上跳下来，竟然被我母亲堵个正着。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伸手就要打过来。
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却发现拍在我肩上的力气并不大，她的动作更像是一种发泄。
"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不听话。"
母亲眉目肃然，语气中多是失望："趁你父亲还不知道，快回去，以后不许再出去了！你这样跟男人私会，清白还要不要了？"
我刚从谢崇远那里受到极大的打击，此时头脑昏沉，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清白有什么重要，反正我迟早都要和崇远在一起。"
"你闭嘴！"
母亲拼命捂住我的嘴，焦急地道，"你是不是疯了？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我冷声反驳："是你们食古不化，墨守成规，我不过是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
母亲："不要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从今天起让春喜守着你，你就安心待嫁吧。"
"小梅呢？"
我微微一愣，脸上浮现出惊慌的神色，"你把小梅怎么了？"
母亲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
只是后来我从春喜口中得知，小梅被卖给另一户人家，签的是死契。
这个年代，签了死契意味着一辈子再也没有自由，甚至性命都不由自己做主。
那天起，我便被一直关在家里，春喜不像小梅那样心软，她只听母亲的吩咐。
25.
丝绸行第四次送来嫁衣后，我照例拿起剪子。
一封信和断开的珠链一起落在地上。
这是那日我和谢崇远不欢而散后，他第一次主动联系我。
信中，他告诉我，他的母亲已经去世，现在他不再生我的气，问我愿不愿意和他私奔。
我死去多日的心终于再次复活。
谢崇远果然还是在意我的。
我满怀期待地亲自绣好嫁衣，在出嫁的前两天支开春喜，从后门跑出去。
我们一路辗转，最终选择在天津定居，但还是被家里人发现。
母亲的出现和邻里的以讹传讹几近将我逼疯，压力之下，我决定和谢崇远一起殉情。
我在合卺酒里加了毒。
谢崇远从身后拥住我，互相交换酒杯，喝下杯中的毒酒。
我身穿凤冠霞帔，盛装打扮，和谢崇远并肩躺在床上，弥留之际，我竟模糊的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
26.
我费力地睁开眼，就见谢崇远坐了起来，正在解我们两人身上的牵巾。
"崇……远，你，在做什么？"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了他的手。
谢崇远突然顿住，缓缓扭过头："你……"
我猩红着眸子，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你，骗我。"
谢崇远微微弓下身子，微凉的指尖落在我的颈侧，带着锋利的冷意："雅琴，都是你逼我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我吐出一口血，呼吸像破风的纸箱一样，沉沉地喘："为，什么？"
"为什么？"
谢崇远嗤笑一声，附在我的耳边轻飘飘地道："你是唐家大小姐，过惯了挥金如土的日子，哪里是我能高攀起的？如今不过受点压力就要殉情，你想死，我可不想。"
我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徒劳地瞪着他。
谢崇远的眼底满是阴翳，透露着无法遮掩的凶狠。
原来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放在我脖子上的手越发用力，我被勒的忍不住咳嗽起来，血丝顺着嘴角流下来，染红了身下的鸳鸯枕。
谢崇远豁出去一般，见我不再挣扎，还要继续刺激我。
"你知道吗？其实慧兰已经有了我的孩子，还要谢谢你带来的东西，足够我们一家人挥霍一辈子了。"
我到死都没有闭上眼。
这一切，都落入墙角躲藏的黄鼠狼眼里。
27.
谢崇远心中有鬼，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道士，作法将我封进棺材，并叮嘱他千万不能拿走我脖子上的项链。
谢崇远按照道士说的那样，亲手制作了一个和他很像的纸人，用血点了眼睛，放在院子里烧成灰烬，然后将它装进陶罐里，与我合葬。
我就这样，恍然无知地被关在宅院十年之久，一腔痴心都给了一个谢崇远的替代品。
想起一切后，我丢开黄鼠狼的尸体，跌跌撞撞地来到水塘边。
谢崇远的纸人只剩下一层干瘪的皮，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被水鬼们捞了出来。
我愣愣地看着他，想起我们朝夕相处的每个日夜，血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砸在地上又迅速消失不见。
我应该恨的，可我知道纸人不是他。
纸人是我幻想中，谢崇远爱我的样子。
我低下头，吻在他的唇上。
大量的阴气撑起他的皮，肩膀和胸口的伤也恢复如初。
我的魂魄变得很淡，似乎风一吹就会散开。
他醒过来，一把抱住我。
"雅琴，我，帮你，报仇。"
28.
谢崇远死了。
死因是惊吓过度。
没有人知道他死前看到过什么。
只是逐渐的，有谣言称他曾辜负了一个女人，现在不过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也有人质疑，如果真的是厉鬼复仇，为何要等十年之久。
这件事变成邻里间茶余饭后的消遣，过了不久，就再没人记得了。
宅院里那棵盛开的梅花，终于完全凋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