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身上暖和能放开干了，还是担心江迎雪，秦越效率高了不少，一会儿就把自己分到的地给通完了，急匆匆回了家。
江迎雪已经换上了干爽的衣服，拿着一条鹅黄色的毛巾擦拭着头发。
她的头发干了大半，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披在肩上，让江迎雪整个人看起来乖了不少。
“你可回来了。哎哟，这雨衣你穿着跟猪皮似的，没给人家撑坏吧？”
金霞看到秦越在门口，穿着江迎雪的雨衣就有点好笑。
秦越没理他妈，金霞去厨房给他也舀了一碗姜汤。
他进了屋，把雨衣脱了下去，江迎雪伸手去接秦越却没给她：“我抹干净了再给你。”
这雨衣上沾了不少杂草和泥土，混着泥水，并不干净。
江迎雪听秦越这么说，便把手缩了回去：“你赶紧回屋擦擦身上吧。”
江迎雪一脸的关切，秦越张了张嘴，又抿了起来。
他在地里的时候，肚子里憋了老些话要回来教训这个任性的小知青，但是回来一对上她那双澄澈的眼睛，他就只想伸手摸摸江迎雪的脑袋。
她不扎辫子的样子，头发看起来更软更好摸了。
秦越只“嗯”了一声，便回了屋。
外面下着大雨，倒显得家里宁静了不少，傍晚，金霞在她炕上点了个煤油灯，三个人坐在一块儿闲聊。
金霞正拿江迎雪做窗帘和桌布剩下的布头做着套袖，是小红碎花布和灰色粗布上下拼起来的，灰色布耐脏，戴在下头干活不怕，碎花布就是图一个好看。
“呐，你拿去戴吧。成天穿着好衣服下地，简直是伤天。”
金霞正好做完套袖，就丢给了江迎雪，她说话不好听，但给东西倒是实在。
“婶儿，之前不是说好的给你吗？”
“这小碎花布，我老婆子戴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给你你就拿着吧。”
金霞收拾着针线，没再看江迎雪。
江迎雪便把金霞扔在两人中间的套袖给拿了过来：“谢谢婶儿。”
她还是很承情的。
毕竟哪有金霞说的什么戴出去会被笑话，这个年代有就不错了，谁还会挑挑捡捡，更何况这套袖也不算太花。
江迎雪立马放在袖子上试了试：“正合适。”
“行啦，合适就行，天也不早了，这煤油灯不能老点着耗油，都赶紧去睡吧。”
金霞看着江迎雪的乖巧样子，也忍不住笑。
她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生个闺女。
其实秦越这个儿子没什么不好，性格像了她，有点强势，不爱服软。这么多年孤儿寡母的，他们要是不强硬一点，日子也没法过。
不过现在眼看着秦越长大了，生活条件好了不少，金霞又羡慕别人有闺女在膝下撒娇依赖，她看着江迎雪，这种感情倒是有点寄托了。
江迎雪抱着套袖乖乖下了炕，秦越跟她一块下去，把已经擦干净的雨衣还给她。
“下回不许再干这种事。”秦越道。
“我知道，婶儿已经批评过我了，下回我会记得打把伞出去的。”
江迎雪一本正经的，但完全偏离了秦越的意思。
秦越莽着脸，看江迎雪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是说你不必给我去送雨衣。以我的身体，夏天淋一点雨没事，但你万一跑这一来一回生病了怎么办？”
江迎雪听懂秦越白天的生气原来只是关心她，弯唇笑了笑。
还好还好，秦越不是因为她任性讨厌她。
秦越见江迎雪被自己训了，竟然还扬起一抹笑来，他就像是被人高高举起，然后摔在了棉花上。
“你，不许这样了。”
秦越感觉自己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什么气也提不起来。
江迎雪却道：“你虽然不会生病，但淋在雨里还是会难受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下回再遇见这样的事，我会记得带伞。”
秦越闻言，心口不由“砰砰”跳了两下。
过日子大家都只是在求生，没人会在乎他难不难受，他这样的劳力，吃着家里最干的干粮，也理所应当干最苦的活。
眼前的人竟然怕他遭罪，冒着大雨来给他送雨衣。
秦越心中泛起涟漪，很难不往多想，但江迎雪说的极其认真，像是在开大会分析总结经验。
“行了，赶紧回去睡吧。”
秦越心里乱糟糟的。
江迎雪抱着雨衣，打伞回到了厢房。
雨点落在窗上，噼里啪啦，声音很大，但江迎雪听着却意外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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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还下着细微小雨，听村中间的喇叭说今天不上工了。
江迎雪高兴得直接在家里喊了起来。
金霞哭笑不得：“放个假你高兴成这样，才来干几天活啊？”
“婶儿，这几天我就跟活了半辈子一样长。”江迎雪可怜兮兮。
秦家不上工原来是不吃早饭的，但是金霞为了江迎雪，还是蒸了几个地瓜，端上一碟小咸菜垫补了一下。
吃过早饭，金霞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便探头出去打听。
“菊姐，咋了，你往哪去啊？”
“沙田村的宋老三开回来一辆拖拉机，新的，赶紧去公社院里看呐！”
门口的人说完，就着急忙慌走了。
金霞一听也来了兴趣，便向里面招呼道：“小江，你见过拖拉机没有？”
“不常见。”江迎雪摇摇头。
“那走啊，咱们也去瞧瞧去。”今天放假，难得闲暇。
“婶儿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把伞。”
江迎雪说着，从屋里拿出来一把紫红色的格子伞。
她想跟金霞一起打，被金霞推开，笑道：
“这点牛毛小雨，你自个儿打吧，我可嫌丢人。”
江迎雪只好一个人站在伞底。
虎山公社由三个生产队组成的，公社办公室在中间的沙田村，她们看热闹都得绕过一座山去看。
公社院里停着一辆红色车头的手扶式拖拉机，不大，车斗上最多能坐十个人，但对大队的村民来说，已经是豪华坐骑了。
“咱们也有拖拉机了！这以后去镇上来回能方便不老少。”
石岭村的人看着就眼热，他们村生活在镇子边边角，去镇上鞋都能走破，要是能坐着拖拉机去，那多舒坦！
“切，你们村有人会开吗？还得是俺村的大铜，你们村没有驾驶员，根本都用不上！”沙田村的人哼了一声，驾驶员在自己村，是件多光荣的事。
以后其他村有事，不还是得过来求他们。
“不会开我们还不会学吗？真当公社是你们沙田村开的了，这拖拉机是三个村的！”
话虽这么说，这拖拉机还真不是谁想开就能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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