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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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观司马光那边可就要轻松许多。

  “防卫过当?此案再怎么查,也不可能是防卫过当。”

  在之前,许遵如实将整个案子全都移交给司马光,两人有过交流。

  司马光了解过后,便道:“此不足以翻案啊。

  方大田一案的判决,我暂不评价,但是此案不足以为阿云翻案。

  因为此案恰恰证明方大田不但没有指使犯妇行凶,且还是反对犯妇这么做。”

  许遵道:“我不这么看,此案至少可以证明阿云非心肠歹毒之人,她是被迫走到这一步的。

  对方基于此,提出对阿云杀人动机的质疑,我觉得很有道理。

  另外,对方还请来韦阿大这位新得证人,韦阿大本就是此案的受害者,光凭这一点,足以构成翻案的理由。”

  司马光闻言,眉头一皱,道:“韦阿大作为受害者,却要为凶手作证,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许遵道:“故此我才允许重审此案。”

  司马光又快速审视了一番供词,问道:“这上面并未写明韦阿大新得供词。”

  许遵道:“关于这一点,对方不肯提供。”

  司马光道:“为何?”

  许遵道:“对方认为他们是弱势的一方,若是过早提供证据,怕会对他的证人造成伤害。”

  “岂有此理。”

  司马光道:“他凭什么这么认为?”

  许遵自打做官以来,就不畏强权,直接道:“就凭他认为我们之前的判决不公。”

  司马光瞟了眼许遵,抚须笑道:“罢了!罢了!公不公平,审过便知。”

  许遵走后,王师元、齐恢、吕公著等朝中司法大佬便入得门来。

  吕公著道:“如果许仲途没有把握,他是决计不会要求重审的。”

  司马光点点头,道:“就目前来看,这里面就藏着两招。

  其一,就是我们之前提到过的韦阿大的供词,如果韦阿大翻供,阿云就有可能脱罪。”

  这一点他们也都想到了,但是他们认为,如果许遵这么做,那无疑是自取灭亡。

  要比硬实力,许遵可是比不过他们的。

  王师元问道:“其二又是什么?”

  司马光道:“其二就是他们没有提供具体的证据,我猜测他们的证据,也并非是铁证。

  如果事先就告知我们,很可能会被我们一一击破,否则的话,他们根本无须隐藏。

  故此他们事先并不告知,而目的是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不管他们出得是什么招,只要拿不出铁证来,就不可能为犯妇翻案。”

  说到这里,他拿起方大田一案的卷宗,“不过这个张三,倒是令我感到有些诧异。

  许仲途竟然会将如此重要的案子,交给一个珥笔之民,足见此人有过人之处。”

  司马光突然眉头一皱,看着卷宗,低声念道:“张三?”

  由于许遵提供的证据,少之又少,几乎没有,这只是一门交易,故此司马光他们也没啥可准备的。

  司马光也不想拖下去,他心里明白,对方就是搭建好一个擂台,孰是孰非,打过才知道。

  他马上就以审刑院的名义,重审此案。

  这审刑院就专门为监督大理寺而设。

  只有审刑院可以复查大理寺的判决,并且司马光还邀请与此案有关的所有官员前来听审,包括王安石。

  其目的也很明显,就是要一锤定音。

  别到时又纠缠不清。

  公审之日。

  此案几乎席卷了整个朝廷,今日朝中大佬们几乎都来听审。

  左边是以王安石为首的支持派,而右边全都是以司马光为首的反对派。

  其实目前还只是理念之争,并没有达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但是这从座位安排上来看,朝廷已经有些分裂的苗头。

  那许遵本还想置身事外,可是一看,要想置身事外,只能坐门口。

  没有办法,只能坐在王安石那边,至少他们的法制思想还是非常像似。

  但也由此可见,这场公审就已经是法制最后得倔强。

  如果无法决出胜负,就只剩下权力之争。

  司马光来到主审官的位子上,坐下之后,习惯性拿起惊堂木来。

  刚准备拍吸取,一看下面全是大佬,这能镇得住谁啊!

  索性又放下来,比较温和地说道:“传张三。”

  “传张三。”

  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上得堂来,正是张斐。

  一身青衣青帽,在这庄重的公堂之上,显得是尤为鲜艳。

  帽檐上还插着一只短笔,仿佛在跟人说,我是珥笔,我骄傲。

  一看这装扮,一看这年纪。

  右边的保守派是直摇头。

  这里可是审刑院,大宋最高法院,你还搞这胡里花哨的,一派刁民作风,成何体统。

  同时心里也比较开心,就这?又能成什么气候。

  坐在他们对面的革新派,则是面如死灰。

  这是上哪请来得奇葩啊!

  王安石心里打鼓,低声向许遵问道:“如此场合,你怎让他穿得这般鲜艳。”

  言下之意,你怎么会相信这样的人。

  许遵苦笑的摇摇头。

  正当这时,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与一个中年人来到侧门。

  门口守卫见到这青年,猛地一惊,正欲行礼时,那青年却抬手制止住他们。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宋神宗,他身边的中年人则是起居舍人刘肇。

  神宗偷偷往里面一看,一眼就看中那个青衣男子,实在是太现眼了。

  只觉此人装扮怪异,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于是便向身边的刘肇问道:“那人是谁?”

  刘肇答道:“此人名叫张三,据说那阿云行凶之后,曾救下一名溺水之人。

  便是此人,就是他要为阿云翻案,目的也是报答阿云的救命之恩。”

  “原来如此。”

  宋神宗稍稍点头,又往里面看去,只见张三来到大堂中间,向司马光躬身一揖,“小民张三见过主审官。”

  司马光问道:“你一个读书人,张三可是你真名?”

  张斐当即一愣,这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难不成你是算命的,知道这不是我本名?

  “不...不是。”张斐没有隐瞒,随即开始介绍自己。

  “小民家中排行老三,乡亲们也都是唤小民张三,小民觉得这很亲切,也就以张三自称。”

  司马光又向张斐问道:“那你真名叫做什么?”

  张斐道:“小民真名唤作张斐,斐然的斐,字易安。

  小民家住汉阳,一年前随父兄来登州做买卖,可不曾想半路遭受沉船之难,父兄皆不知所踪。

  小民只能上登州寻找父兄,可是寻找数月,仍不知父兄踪迹,一时想不开,便投河自尽,幸好被阿云姑娘救起。”

  因为张斐是武汉人,对于武汉的历史,他还是有所了解的,故此他只敢报自己是汉阳人。

  就是怕那天被人寻根问底,提前编好了对应的词。

  司马光道:“关于你的来历,都只是你一面之词,本官会详细调查的。”

  张斐头疼得紧,这老头真是难对付,放着案子不谈,光冲着我发难!

  殊不知有一人比他更慌,就是坐在一旁的王安石。

  他见张斐汗都流出来了,正如他预料的一样,这年轻人心理素质太差。

  心里都已经开始寻思,如何去挽回这一切。

  司马光也发现这个情况,于是问道:“你很热吗?”

  张斐道:“小民一介平民,站在这里就觉得很紧张。”

  “是吗?”

  司马光道:“可是本官听闻你在出狱之后,便三番两次闯衙告状,你不应该紧张啊!”

  许遵面色凝重地瞧了眼司马光。

  心想,真不愧是司马君实,这么快就想到张三才是此案的关键所在。

  他并没有提供这些资料,肯定就是司马光认真调查过张斐。

  一个人紧张是能够说明一些问题的。

  司马光这么一问,显然是挖了个坑,等着张斐往里面跳。

  张斐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一个谎言是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但他也不是懦弱胆小之人,如实言道:

  “小民的确来告过几次状,但都有递上状纸,并未闯衙。

  而且当时小民也有些紧张,但在公理之下,小民亦不会退缩。”

  “好一个不会退缩。”

  司马光哼了一声,指着张斐道:“如你这种珥笔之民,本官可是见得不少。

  你们这些人最擅于搬弄是非,蛊惑人心,然后从中渔利。

  在利欲熏心之下,常常铤而走险,而非是追求公理。”

  张斐闻言,立刻道:“主审管所言极是,正是如此。

  但是小民不但不引以为耻,反而引以为傲。

  小民将来还要来告更多的状,赚更多的钱。”

  嚣张!

  这真是太嚣张了。

  这都不能用年少轻狂来形容了。

  你一介平民跑到审刑院来大放厥词,是因为我们将刑具都藏起来了么?

  许遵急得头发都快白了。

  小子,我只能在公正之下支持你,你这么嚣张,我还怎么支持你啊!

  司马光眼中却闪过一抹充满慈爱的笑意。

  这到底还是个孩子呀,向张斐询问道:“你方才说甚么?”

  张斐当即挺直腰板,一脸骄傲道:“小民不但不引以为耻,反而引以为傲,小民将来还要来此告更多的状,赚更多的钱。”

  此话说得是铿锵有力,但是在众人眼中,这家伙绝逼是个疯子。

  就算你要赚钱,你也别说出来,你都这般说了,那谁还敢站在你这边啊!

  王安石已经累了,垂头叹息,就如同那受刑之人,等待闸刀的落下。

  完了!

  全完了!

  司马光却是胜券在握,冷笑道:“那本官倒要听听,你这傲又出自何理?

  若是理不通,本官将要治你藐视公堂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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