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雪已经化了,枝头上有了一点生命的迹象,抽芽迫在眉睫,天气还是冷着的,本来就是接近冬尾才迟来的雪,现在又不知不觉消失,阴云遍布着。
要变天了。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好,我告诉你为什么!”从床上把余诺**了起来,手上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她的骨头硌到,什么时候,她居然变得这么消瘦?
眼眶周围都是青黑,脸颊上还有泪痕,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能把自己活成这个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揪住她手还是放轻了几分力道,不像前几次那么粗鲁暴力,一下子打开门,陆觅和管家就看着申恺言拉着那个女人。
“申总,你们要去哪?!”陆觅急急问着,申恺言拉着余诺安,头也不回。
“谁都不要跟过来,这是我和她的事。”大步走着,像是要做一个决断那样坚决。
陆觅看着阴沉沉的云压了下来,微起的风吹曳着树枝和旋起的尘灰,让外面看起来更加灰蒙蒙一片,刚提起脚追上去,才出了走廊的门,细雨就撒了下来,又把他逼了回来,眼睁睁看着申恺言的红色跑车在雨里疾驰而远。
雨刮器不停地刮着挡风玻璃,滴滴答答的雨砸在车身上,热闹一片,而车里的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静默着,余诺安看着前方的雨路,只感觉到他开得很快,窗边的物体飞速而过,根本看不清。
申恺言拧着眉毛,边开车边看着路况,突然而来的雨,就像他此刻的心情,难以名状,而许琳,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天被人开车撞到……在后视镜上斜眼看了看她,憔悴的面容,疲惫的身体,不由得握紧了方向盘,继续开着。
在郊区停了车,山上路况变得泥泞,车根本没有办法可以开上去,替余诺安打开门,申恺言就自觉走在前面,他知道余诺安会跟着他,因为他说过,他会告诉她原因。
雨水打在身上也不痛了,反而浑身清凉,余诺安步步紧跟在他身后,耳边都是雨的淅沥声,两人浑身都湿了个透,仍旧向山上走着。
看到一壑一壑的黑色石碑,她才知道,申恺言带她来的是墓园,穿梭着穿梭着,申恺言很熟练地在墓园里绕来绕去,最后停下脚步,在石碑前驻足。
“你还记得她吗?”
像雨水一样冷的声音,余诺安脸上都是雨滴,她抹了抹脸上碍事的雨水,细看着那块石碑——爱女许琳之墓。
雨中夹杂着闪电的声音,劈头盖脸一闪,余诺安不自觉,也有可能是被闪电的巨大声音吓到,滑坐在石碑面前,她怎么会不记得她,这是她一辈子的痛。
“许琳……”咸咸的泪水和雨水流到她嘴边,余诺安抖着手,原来是因为她,原来如此……原来……申恺言是为了她。
“同样是雨天,三年前,她被车撞倒在路上,她还有大好的年华,全都因为那一次意外,她不仅丢了生命,还丢下了我!余诺安,你说,换做是你,你会恨我吗?!是你,是你把她带走了!”
余诺安的脸在雨中皱在一起,跪坐在泥泞的地上,她失去过姐姐,当然也知道申恺言的痛苦,一边捶打着自己的心口。
是,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因为她,许琳也就不会死,要不是因为她,可能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她们姐妹犯下的错,就让她一个人来承担吧。
在雨中嚎啕大哭着,一遍遍对着许琳的墓碑磕头认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当年她带走的不仅是一个被撞的人,而是一对夫妻的宝贝女儿,申恺言的恋人,甚至差点成为妻子的女人,她残忍地剥夺了她所有的权利,让她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深深的自责和愧疚纷涌而来,哭得不像话,淹没在细雨中,渐渐变成大雨。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余诺安,你只是在监狱待了三年,而她,她是永远的离开!说不对起,能让她回来吗?啊?!”申恺言抓住她的肩膀一阵摇晃,面对申恺言的问题,余诺安哭成泪人。
泪水源源不断,任凭它流着,她摇摇头,正视他的眼睛,又垂下,她带不会死去的许琳,只好一直重复着那句话,看着申恺言,她也只有一句话可以说:“对不起。”
浑身颤抖着,她就是个罪人,她根本不配,不配说这三个字,摇着她的肩膀,希望她可以清醒一点,余诺安无力地朝后靠着,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流泪,说话,把她为数不多的力气一点点耗尽。
山上的雨来得更猛一些,雨下的越来越大,没有停下的意思,两个人一高一矮,站在石碑之前,低声的抽泣隐隐约约地藏在雨里,她在忏悔,祈求亡人的原谅。
吸着鼻子,看着许琳冰冷的石碑,没有睡觉,没有喝水,没有吃东西,虚弱的身体加之淋雨,她凭着强烈的悔恨才强撑到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一直以来的困扰她的问题,申恺言对她所做的一切,尚且不及她对许琳的三分之一。
眼皮酸得发胀,嘴里边重复着对不起,就朝后倒了过去,她的身体,真的再也强撑不住了,雨水无情打在她的脸上,她记住了许琳石碑的样子,记住了为之神伤三年的男人。
她要撑下去,尽管这样想着,身体已经罢工,在暴雨里昏了过去,没有想象中的重砸,被人及时接住,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她好累。
“余诺安!”
入睡之前还听到有人喊她,原本的雨声比起这声喊,留在她的脑海里,跟着意识一起,慢慢晕开消失不见。
投入深水的石子,晕开波纹,惊走了一片游鱼,很安静,滴答一声,水滴入潭,汇聚在水中,接着千万朵水花霎时而来,冷冷的雨拍打着她的全身。
申恺言呼唤着她,不见她有反应,在雨中,显得更加苍白的脸,让人不禁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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