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医院,余诺安一直忍住,没有理申恺言就径直上了床,拿起被子盖着头,申恺言还没有迈进病房门,看她已经躺下,终究又收回迈出的脚替她把门关上,明亮的病房里恢复一阵黑暗,他把灯也关了。
“喂,陆觅,你过来看着她。”对手机那头的陆觅吩咐着,一边就挂上了电话,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他做错了事对不起余诺安一样,他不能再抱着这样的心态,他要恢复,恢复债主对负债人的那种关系,避免看见她。
余诺安用被子捂着头,直到重归安静,才放开声音咬着被子抽噎着,她终于知道了那天在雪里看见的崔涟辰意味着什么。
他是来向她告别,是来看她最后一眼,闹铃突然响了起来,自从当了申恺言的女佣,她就不被允许使用手机,可是现在的闹铃声,明明就是她手机的常设铃声,把被子一掀,不远处的桌子上手机在黑暗里发出异样的光。
赤脚下了床,拿起发光的手机,关掉闹钟,将将要操作着手机,门外又响起对话,她听出是申恺言和陆觅的声音,像小偷一样,飞快拿上手机又窜到被子里,门被打开,一束光自门边照射进来,没一会又消失了。
陆觅关上门,确认了一切如常,转身对申恺言保证:“申总,你放心吧,有我在,她跑不了。”
目送着申恺言离开,陆觅马上又松懈下来,余诺安怎么说是个女人,又是个病人,能跑到哪儿去,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空空荡荡的,只苦了自己要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唉声叹气靠在墙上,申总还真是会折磨人啊,好歹自己也是擎风集团继承人的秘书,这样不伦不类地在走廊过夜,有失身份呐。
余诺安竖直了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最后才小心翼翼把手机拿了出来,调出通话记录,最近的来电里,崔涟辰的来电只占了打半,上个月凌晨三点半,爆炸发生后的半个小时里里,他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可她一个都没能接上。
那时候她被关在中庭,手机也早就被没收,所有的来电就成了未接。
在爆炸之后,短短的时间里,崔涟辰想的还是她,而她,恰恰辜负了他的心,这可能是她和他的最后一通电话,偏偏要这样,无疾而终。
屏幕的亮光照着她的脸,余诺安捂住嘴巴,不让哭声出来,离她最近的一片床单已经被泪打湿,她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三个字,无法释怀。
因为哭泣的动作让眉毛也朝下弯着,拿住手机的手一直在发抖,她不相信,她要再试一次。
努力深呼吸平复着激动的心情,再一次离开床,隔着门口看了看门外,颤颤巍巍地把门打开,探头一看又快速缩头回来,外面只有陆觅一个人!又一探头从病房里出来,确定陆觅靠在墙边上睡着了,轻手轻脚把门关上,踮着脚悄悄离开红区病房。
仿佛是重归蓝天的鸟儿,一离开红区,快速上了好里楼,都还算顺利,她不过是想找一个没有人能打扰她的地方,给崔涟辰回个电话。
找到一个露天阳台,再往一边看,这一层应该不是住院区,因为没有一点人气,她又退回到阳台上,蹲在阳台一角,吹着夜风。
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点住“涟辰哥”三个字,号码就自动拨了出去,她把电话凑到耳边,听着那边绵长的嘟嘟嘟声……
同一时刻。
“小宋,听说崔队的遗物是交给你管着的,我们救援队里,自从在急救室那次见过崔队,就没见过崔队从里面出来,报纸上都说崔队牺牲了,这真的是真的吗?”
那人问着又抬起手上的酒,皱眉将酒喝下,一边惆怅着,被问话的小宋一言不发,外套被脱在一边,这是S计划之后,救援队的第一次聚会,他不想说关于崔队的任何事,崔涟辰被推进急救室的那刻手里抓着的手机,现在就在他外套的包里,用密封透明袋装着,还没来得及交给崔队的父母。
才一转眼,那人又倒了一杯酒,和他碰杯,大家情绪都很低落,怪自己救援得不及时,小宋脸色也十分苦,烈酒划过嗓子,将酒杯置放在桌子上,酒席上的每个人都知道。
说是聚会,倒不如说是追悼会,牺牲的十二个人全都成了无名姓,不被承认不被人知,不让明着开追悼会,在座的人都很有默契地穿了黑色的衣服,不停地碰着杯子,用酒精麻痹自己的心情,替死去的兄弟们送行。
“大宣成了脑死亡,崔队不知道警队怎么处理了,什么消息都没有,估计也是希望渺茫,报纸说的那么斩钉截铁,我不信,我不相信他们已经走了。”
一个同事说着就哭了起来,大杯大杯给自己灌着酒,说起有多心酸就有多心酸,让本来就低气压的聚会气氛更加压抑,纷纷沉默着喝着闷酒。
黑色外套里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点缀着黑色的氛围,没有声音,有人已经喝得醉倒,嘴里还念叨着不值。
小宋在聚会上喝得很少,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乎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都醉得不清醒,开口说不了话,他替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看了看大家的样子,抬起酒杯小声说着。
“其实崔队,没有死。”
没有人听到他说的话,只剩下他一个清醒着的人,他很想当面妥妥当当地告诉他们,可是上级对他下了死命令,不准他透露半点,他吸了吸鼻子。
原谅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即使他们仍然会伤心失意,小宋不会告诉他们,自己明天就要被调到其他地方任职了,这场追悼会,他已经当成了和他们的离别会。
待会去交接完工作,凌晨就要离开,一杯杯喝着酒,讲出真相的他,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外套兜里的手机又灭了,提示着有一通未接电话,来自“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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